许七鱼

唯有文字能担此任。

南柯 [四]




原创 | 非同人 | 治愈系

“意义的意义,又是什么啊?”





第四章


     高三的十一假期只有三天,三号晚上就要去上晚自习。

 

     路上遇到星华的朋友刘莉,星月乖巧地打招呼“莉莉姐”。“嗯,妹妹真可爱。”


     星月坐在后座思考今天晚上该出成绩了,老唐会以怎样的方式公布,这可是她第一次把实力公之于众——虽然入学前曾当着老唐的面做完了一套完整的高考模拟试卷,为了检验她是否可以当一个合格的高三生。当老唐盯着她的数学试卷眉毛弯成了八字时,星月就知道他很满意。


    “诶?不会吧?世界末日?”星华震惊的声音从前面传过来。


     星月了然——2012年的世界末日,传的沸沸扬扬。据说玛雅人的预言都很准确,这次他们遗留的历史古迹预言世界将在2012年12月25日毁灭。


    “假的,姐姐。”当然是假的,不然她怎么能安然无恙活到了2019年。


    “就是,也不知道他们从哪儿听说的。我们不信谣不传谣。”莉莉姐说,“对了,听班长说老班这次准备把成绩打印人手一份,说要我们看看自己入高三的第一次的水平到底怎么样。”


    “杀人诛心,万一考砸了,以后的阴影。”星华颤栗。



     星月从进班就开始紧张,生怕从同学那里听到什么关于成绩的风吹草动。结果乱嚷嚷的声音中,好像都在讨论世界末日。她觉得无聊,开始拿出物理习题册研究电磁学大题。


     七点过一分,预备铃声结束。七点零九分,老唐出现在班门口。以往老唐看到乱哄哄的教室肯定会说一句“全楼就咱们班最乱”,可今天一脸平静。他背着手,慢悠悠推开门,慢悠悠走进来,站住。


     13班的孩子们一瞬间静的像暴风雨前的宁静。


     老唐沿着过道转了一圈又一圈,站在何深边上看一会儿,站在课代表旁边看一会儿,站在星月旁边看一会儿,甚至还站在窗边看一会儿,第四圈终于回到讲台。“停一下,说几个事。”同学们停下紧张地笔,抬头看他把手中的A4纸抻开,开始屏住呼吸等老唐接下来的话。


    “成绩出来了。好的依然很好,差的,也就那样。待会儿让班长把成绩单贴在前面墙上,好好反思自己的成绩。高三第一次大规模联考,还是能说明一些问题的。反思之后就要好好努力。这个第三节自习要换位子,按成绩挑。”


     星月做到第三问时,老唐突然出现在她旁边,示意她出来一下。星月脑子里还在纠结电磁场的方向,迷迷糊糊起身跟着老唐走到走廊,居然发现何深也在。


     可能念及她是个小孩子,老唐对她一向比较慈祥:“这次成绩不错,年级21名,班级第二名。可是分数上比第一名差了太多。”老唐把成绩单展开在她眼前。果然,眼睛浏览到理综240分,物理只有49分。


    “化学生物几乎满分,物理只有49分。你看何深同学,三科都是九十多,这差距不就出来了。”


     星月沉默,突然就没了底气,不敢直视老唐的眼睛。她知道自己物理不好,虽然当年一直执着要学理科,分科考试时物理25分都没能打消她学理的念头。然后一直平平无奇,造就了2019年不快乐没希望的沈星月。


     她和姐姐都是平凡的人,只不过她的平凡里,带了几分对世界的不甘和怨怼。又或者说,永远第一名的姐姐,热情向上积极乐观的姐姐,从来不平凡,平凡的只有她自己而已。要是世界毁灭就好了。她真的这么想过。


    “我可以帮她,老师。”一直没说话的何深开口了。


     星月抬起头看他,看到他坚定的眼神,觉得他在发光。你就是我的救世主。星月心想。


     老唐笑了,一脸欣慰:“我把你们叫出来,就是想问问你们的意见,一起坐同桌行不行?何深理科极好,能帮助你。”


      何深抢先回答,“我没问题。”   星月紧接着也点点头说“好。”


     老唐欣慰地笑了,示意他们回班。


     星月刚坐下,白津铭的脑袋就凑过来,八卦兮兮地问:“老唐把你们叫出去,是不是你考的特别好,撼动了清华苗子的地位?”星月把卷子铺平整,头也不回地说“我考砸啦,没有他好。”白津铭的脑袋又缓缓移走,停了一会儿说“你已经很棒啦。”


     “是跟你比吗?”星月报以很真诚的微笑。不出所料,白津铭炸毛了。她小声笑起来,被物理虐到头疼的感觉好像缓解一点了。


     下了课何深过来找星月,白津铭去接水了,何深干脆坐在她旁边。“你想坐哪里?”


     星月环顾班里一周,说都行。又疑惑地问怎么啦?何深说“你想坐哪里,我就进来把位子给占了呀。”“这么谦让的吗,第一名不随心所欲还要问第二名的意见?”“我坐哪都行,主要看你。”星月知道他什么意思,心里很感激,然后依然乖巧地说都行。何深叹了口气,指着靠窗的位置说,那里第三排行吗?星月点点头。


     “小妹妹,换了位子也不要忘了我呀,有什么事只管来找我,我依然罩着你。”白津铭说。


     第三节自习上课开始,老唐已经站在门口了,大家都开始心照不宣地收拾东西。星月听到白津铭这些话,其实很感激这一个月来他的一些照顾。


     比如自习课时,旁边的同学不学习,打游戏或者讲话,白津铭就会拎起课本砸过去告诉他们小点声,然后自己趴着睡觉,特意往那边挪一点,把课桌给星月留出好大一片地方;比如接水时总顺手把星月的水杯也拿走去接水;比如一周一次的体育课时,身为体委的他知道她体育课也坐在树荫下写卷子,就带领男生去打球,让女生们直接解散……


     星月有时候会想,哪怕她知道未来发生的事情,可她拥有的,仍旧是无可预料的生活。她开启了生命的另一种可能,不敢保证事情会按照原来的轨迹运行。


     和何深坐同桌的日子比想象中好一点,他仿佛是领了老唐的任务,带着一种使命般真的很用心地教她学物理。偶尔也会在课间逗几句嘴开玩笑地打打闹闹,何深那时候就会笑着问“你姐姐知道你这么伶牙俐齿吗?”“嗯,她只会说我牙尖嘴利。”何深笑得差点背过去,“文科生果然用词准确。”



     十月中旬,南风乍起,有些入秋的意味了。


     星月家住六楼,老区的房子都没有电梯,他们一家人就那样爬楼梯爬了十年。星华和星月一前一后上楼梯,走到四楼就听见家里爸爸洪亮的嗓音,“好像家里来人了。”星华说。


     星月走在前面,准备掏钥匙,门开了,有个人的声音一起传到耳朵:“听上楼声就知道你们回来了。”她不可思议地抬头,震惊地几乎要将钥匙丢出去:“姥姥?”


     眼泪开始不争气地在眼眶打转。星月忘记了,她怎么能忘记呢,2012年的姥姥还在啊!可能是当年姥姥走的太突然,而妈妈没能见姥姥最后一面,从此姥姥成了她们家最不能提起的遗憾。所以七年来,他们只敢欢笑新人来,不敢怀念旧人走。


     “姥儿!”星月抱住了姥姥,“我太久没见你啦!”声音都带着委屈的哭腔。


     “姥儿,您来了就住一段时间吧。”


     时隔七年,再次见到姥姥的欣喜同时让她也惶恐不安。10月21日,她永远记得那一天。周日的时光,她在写作业,邻居来敲门,对妈妈说“你兄弟打电话来,说你们妈妈不行了。”妈妈焦急地掏出手机,没有未接电话,没有舅舅打来的电话,邻居说“打你的一直打不通。”妈妈慌忙给舅舅打电话,情绪激动地按错号码,第三遍才拨出去,接着就哭成泪人。


     妈妈丢下她自己去医院,太过慌张在路上差点出车祸,赶到医院时姥姥已经安详地走了。妈妈后悔,为什么就没及时接到舅舅打来的电话呢,然后哭的昏过去。星月在家里看着星宇,一边流眼泪,一边等消息,等到中午姐姐回来,跟她说姥姥走了。星华瞬间哭了出来,说我下午请假,带你们去姥姥家吧。


     接着就是白色葬礼,几个姨妈哭的昏了一个又一个。


     星月不敢再想,低头扒拉一口米饭,眼泪滴在土豆丝上。妈妈敲她的头,“挨着姥姥坐也不知道给姥姥夹菜。”她慌忙给姥姥夹了一筷又一筷,直到碗里堆不下,“姥儿,您就住一段时间吧。”姥姥笑着说“我得在家里照顾你姥爷啊。”


     星月不敢妄想什么,哪怕知道后来的结局,也不能断定就能改变这一切。她没有那种能力。


     之前听何深说顾北辰抱怨突然换了英语老师英语怎么也听不懂时,她就知道这个时空的事情还是会按照她记得的那样发生着——英语王老师下楼时摔断了腿,请假之后换了从分校区调来的老师,她的英语也从那时候开始退步。


     大到为国家,小到为自家,她不能去拯救些什么,也不想去拯救。她只是一个平凡人,她只希望自己的家人平安喜乐,以自己力所能及,让大家少一些遗憾。


     知道劝姥姥留下来无果,只能劝妈妈多去姥姥家,多陪姥姥说说话。


     越接近21号,星月就越魂不守舍。何深在她物理课第三次跑神时,碰了碰她的胳膊,“注意听啊,讲到电磁大题了。” 下了课就问她怎么回事。


     星月说,“如果你有预知未来的能力,明知道会发生什么,你是选择顺应呢还是改变呢?”


     何深一改往日不正经的样子,思考了一会儿说“你这是个悖论,”星月不说话,静静等他的下文。“举个例子,假如你预知到一个人他会死,你去拯救他导致他没有死。那既然没有死,你预知的死亡的结果也就不存在了。”


     有点拗口,但星月听懂了。她恍惚着说“那人们即使发明了时光机也没有用了啊,反正都改变不了。”


     “不是的。我觉得时光机的意义不在于改变,而在于让人们减少遗憾。你看啊,假如你知道了一个人活不了几天了,你是不是就会对他好一点然后让他也没有遗憾的离去。”


     原来是这样啊。那我回来的意义也是减少遗憾吗?



未完待续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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